至今，上海交大醫(yī)學院第三人民醫(yī)院馮東福教授的手機上，“詢價”的不斷，有民企老總，也有國外高校的科研團隊。他們出手闊綽，看中的是“彌漫性軸索損傷模型”。在今年的“挑戰(zhàn)杯”總決賽上，這個讀來拗口的作品，不僅捧回了一個全國二等獎，還在比賽賽程未完的情況下，就被企業(yè)看中，與上海交大醫(yī)學院的學生簽訂了一份投資合作備忘錄。
   
    這讓指導老師馮東福“受寵若驚”。旁人不知，這個其貌不揚的機械裝置，實則有十年發(fā)明路，期間還險些夭折。
   
每年新增兩萬病例
   
    10月上旬，馮東福帶著研究生李甲、孫兆良北上大連，參加“挑戰(zhàn)杯”全國總決賽。相比工科團隊展示的機器人、社科團隊帶來的調研報告，這支團隊需要不厭其煩地向參展者解釋作品名稱——《角加速度和線加速度復合作用的彌漫性軸索損傷模型研制與應用》。
   
    “名稱很復雜，但彌漫性軸索損傷，與我們的生活并不遙遠。交通事故中的傷員、工地上失足的建筑工人，很多有顱腦重傷，不少就是彌漫性軸索損傷。”神經外科醫(yī)生馮東福說，倘若把大腦中的神經細胞比作一個個小基站，基站四周延伸出的細胞觸角就像一束束電纜軸索，為“基站”傳送運動、記憶等“功能信號”?？捎幸惶?，軸索因外部突發(fā)的牽拉力量被扯斷了，就會造成軸索損傷；如果斷掉的軸索不止一根，并且分布在頭顱各處，這就造成了彌漫性的軸索損傷。
   
    在重型顱腦損傷病例中，彌漫性軸索損傷的發(fā)生率約為70%，其中60%的患者會死亡，存活者大部分長期昏迷或成了植物人。在我國，彌漫性軸索損傷正以每年新增2萬個病例的數(shù)量增長。由于沒有有效的治療手段，彌漫性軸索損傷甚至被視作“不治之癥”。
   
    缺乏有效治療手段的一大原因是，缺少與實際相符的發(fā)病機制模型，療效評估也難以跟進。
   
尋制作公司四處碰壁
   
    此前，上對此類損傷的機制模型主要有兩類：以撞車事故為例，一種認為是直線加速度撞擊，相應模型被稱為“線性加速度作用”；另一種認為個體是在翻轉過程中受到沖撞，相應模型為“角性加速度作用”。不過，馮東福在臨床中發(fā)現(xiàn)，國外現(xiàn)存說法與實際并不符，“大部分撞擊受傷者其實同時伴有直線沖撞和翻轉沖撞”。
   
    2000年，建構“加速度復合作用”模型的想法，在他腦中萌芽。作為碩士生導師，他開始和一群醫(yī)學生扎進了機械制造的圖紙中。他們設想，這個裝置必須能在短時間內瞬間減速，造成沖撞，但考慮制造成本，還要確保裝置“不報廢”，適合反復實驗。
   
    不過當他們帶著設想找到制造設計公司時，后者頻頻搖頭。“一個*沒有過的新產品，是否做得出來，做出來之后能否投入市場，這都是我們無法保證的。”馮東福回憶，“即便有企業(yè)愿意試做一個，光設計一張工程圖紙就報價10萬。”
   
    三年前，當聽說“這個裝置可能造福顱腦創(chuàng)傷者”，一個熱心人表示愿意試做。歷時一年，一臺氣動力學彌漫性軸索損傷模擬裝置成形，動物實驗由此開始。在研究團隊看來，通過它構建出彌漫性軸索損傷的力學環(huán)境，為深入了解該疾病的損傷機制、探索中樞神經系統(tǒng)的再生潛能、治療手段效果評估，提供了可能。
   
遭遇經費瓶頸
   
    目前，這臺裝置已經在上海市第三人民醫(yī)院的科研工作中投入使用超過一年，性能穩(wěn)定。近兩年，相關科研成果發(fā)表在《歐洲神經科學雜志》、《創(chuàng)傷雜志》、《神經科學》等多份SCI期刊上。
   
    今年參加“挑戰(zhàn)杯”前夕，中國工程院院士、華山醫(yī)院神經外科周良輔教授，中國工程院院士、第三軍醫(yī)大學野戰(zhàn)外科研究所王正國教授，為這個作品寫了“推薦信”。周良輔教授寫道，該裝置“為判斷DAI（彌漫性軸索損傷）患者神經功能損傷、動態(tài)監(jiān)測、軸索損傷特異性藥物研發(fā)提供了一個潛在、有用的科學依據(jù)。”
   
    與此同時，合作的洽談請求紛至沓來。一名民營企業(yè)家稱，可以嘗試把它和汽車制造業(yè)結合起來，用來減少車禍造成的傷亡。日本東北大學則直接找到馮東福，希望購買這套裝置，用于研究彌漫性軸索損傷的治療手段。
   
    不過，馮東福并不想賣出設備，在他看來，使用一年多，已經發(fā)現(xiàn)這個裝置有許多需要改良的地方，而進一步投入科研，還是遇到老問題：經費瓶頸。
   
    “多年前，這個項目申請不到課題（也就沒有經費），因為這往往被認為是‘空想’，所以得不到支持；現(xiàn)在我們發(fā)了文章、有了不少成果，但還是難以申請到課題、經費，因為別人會說，‘你們都成果累累了，為什么還要課題經費支持？’”一個奇怪的經費申請悖論，讓馮東福感嘆，醫(yī)生zui可能在臨床中發(fā)現(xiàn)問題，但若要選擇做一些臨床探索，路不好走。
   
    醫(yī)生直言，臨床研究、基礎研究，到底誰能更快、更好地造福病患，這并不好說，但一邊倒地支持一方，未免有失偏頗。